老总”日记: 一名医生的希望、悲伤和
导读: 2017月1月16日早八点,交完最后一个班,标志着那个一生必须有一次也只能有一次的住院总生活结束了。和所有的住院总一样,我以为在结束老总生活(“专业术语”叫“消总”)以后,我能像死猪一样呼呼大睡一觉,结果,我…
2017月1月16日早八点,交完最后一个班,标志着那个一生必须有一次也只能有一次的住院总生活结束了。
和所有的住院总一样,我以为在结束老总生活(“专业术语”叫“消总”)以后,我能像死猪一样呼呼大睡一觉,结果,我彻夜未眠;不知道,是不是所有的老总也像我一样,此时的心情兴奋、激动但似乎感觉缺少了什么。回忆这过去的一年,其他的九个月似乎早已消失,只剩下最后的那三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愈发的清晰。
回顾老总生活,总有用一些事情是让我印象深刻的。11月10号,天气转冷,再加上飘着些许小雨,心梗、脑梗、外伤患者齐齐增加,120不停地催,院前急救不停地跑。就连司机班的兄弟们都顶不住了,更别说我们这些出车回来还得处理病人的医生了!早上七点多,还没交完班,120的声音就响起来了。出车!立即出车!风、雨、冷夹杂着病人家属的催促声,就这样,前行;、质疑、焦虑夹杂着病人的哀嚎声,就这样,继续......!中午刚刚拿起筷子,120又来了电话:“没开始吃,是吧?那正好,先出车!”下午,不仅出车数量没有减少,镇区医院的重病人也一个一个不停的送上来。直到晚上八点多,热汤放成了凉汤,热饭等成了冷饭,那双刚刚的筷子却始终没有动过。当抢救室像沙岗墟一样嘈杂,当120的声音像冲锋号一样急促,当镇区医院的救护车像潮水一样涌来,我们这些住院总们已经没有丝毫的想法再去奢望能吃一口热饭。晚上十点多的时候,一天的繁忙终于有所平息。这就是住院总们的双十一,你们在剁手,我们在坚守!
住院总,顾名思意,就是每周6天,每天24小时内必须待在医院里,急诊科的任何突发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到达。 其目的是为了在晋升主治医师前承担较多的工作量,以便得到高强度工作压力的锻炼。陈世凤,2016年后半年急诊科唯一的临床住院总,和我们三个口腔专业的住院总在一起共同度过了三个月的时光。运送病人的阿叔这样描述她:第一天夜班,晚上两点多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,第二天一晚上被叫起来两次,第三天从早上八点半到下午两点只看到吃了一个玉米,一个苹果。是啊,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,有多少还在父母的宠爱活,又有多少在男朋友的怀抱里撒娇,而她,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用在了的急救事业上。阿凤对急重症病人的把握比我们有经验,在处理一些急重症患者的时候,我们请教她,她基本没有过。说基本,是因为在面对的时候,一个诊断的决定,意味着后续治疗的方案;而对于急重症患者,一项治疗方案的确定,可能会影响到她的。所以,既然她为你做这个决定,就意味着她要替你承担相应的责任。我曾经对俊兰说:阿凤做一个决定的时间不超过两秒钟。俊兰说:是啊,面对急重症,她总能把握最重要的那一点,看到最需要处理的问题。和她在一起,我们是幸运的,缩短了由口腔向急诊医生过度的时间,增强了面对急重症病情发生的时候的处理能力。我曾这样描述她:“有一种奉献,不是取义,而是分秒必争;有一种,不是闪耀荧幕,而是肩负;有一种偶像,不是青春励志,而是夜以继日;有一种幸运,不是醍醐,而是结伴而行!”
南下市场,一个关节类疼痛的病人——那是我当天的第九趟出车。我和美霞到达现场以后,立即发现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:病人了一床,呼吸受阻,脸色已经发绀。所谓的关节痛,只是他有关节痛的病史,和这次发病没有任何关系。简单而迅速的评估以后,患者应该是脑血管意外,现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气管插管。
面临的难题马上出现:患者肥胖男性,脖子短,缺氧状态已经开始烦躁,这些都是气管插管极为不利的因素。美霞立即开通了静脉通道。
与此同时,我抬起患者的下颌,暂时维持气道的通畅。药物很快起效,患者烦躁逐渐减轻,留给我们重新操作的时间,但只有那几分钟。美霞已经准备好气管插管的物品,我伸进去喉镜一看,才发现里面的不利因素更糟糕:由于物多为青菜叶,食管气管统统堵住了,视野非常差。虽然徒手已经清理了一部分分泌物,但更深层的叶子始终在那里。
常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:现场没有吸引器,教科书也没有告诉你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,到底应该怎么办?
一边退喉镜,一边继续抬颌维持氧气,一边继续在考虑。忽然,一个物理现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:当开水壶煮沸的时候,气压可以将壶嘴的塞子推出很远。
我看着病人的慢慢隆起(表明他在吸气)到最大程度,然后迅速地放下下颌,这样就相当于他憋了一口气,那么接下来,当氧气缺乏到一定程度,他必然要拼命地呼出来气体。十秒,二十秒,.......看着病人由正常变绀,每一秒,对我都是一种。那个时候的时间放佛凝固一般,美霞有没有说话,说了什么话,我完全不知道。在大概三十秒的时候,我突然抬起了病人的下颌,喉镜随即进入口腔,在他呼气的一刹那,我看到了一个菜叶子在飘荡。那个地方,一定是气管!在菜叶子还没有降落的时候,我的气管插管已经完成。但是,插管的时候病人没有呛咳出现,会不会不在气管里。
连续几分钟抬颌,手的感觉力已经下降,我摘了口包直接把脸对到了气管插管的。突然,“噗”的一声,一股混杂着血液、唾液、菜叶和分泌物的东西喷到了我的脸上。恶心吗?确实很恶心,但看到病人逐渐平稳起伏的胸廓,更多的是欣慰。病人的脸色逐渐红润,听诊器听诊呼吸音对称,没问题了!在救护车上,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几个数字:67、71、77、81、84、91、......回到医院的时候,血氧显示98。如果插管不成功,单凭气囊给氧气,这个病人的预后肯定会很差。给了我三十秒经历,我用了二十九秒准备,把赌注都押在了最后一秒上——结果,我赢了!还有一次是一个镇区接回来的外伤患者,出血较多,患者已经昏迷,插管的,在CT室做检查的时候,病人突然心跳骤停,陪同做检查的紧急在心肺复苏,同时,护工邓叔马上跑来抢救室请求支援。我第一个跟着邓叔跑到了CT室,拍了两下CT室的大门,没有响应,52岁的老邓一个箭步就跳上了分诊台,绕过障碍从后门进入,我紧随其后。我们进去以后一边和当值换手心肺复苏,一边要求打开CT室的门。随后,阿凤她们也进来了。病人迅速的过床,持续不间断的心肺复苏,用药......四分钟后,病人恢复了自主心跳,送护室进一步治疗,每个人挂着汗珠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。
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,就是17年1月8号那次“轿车变临时产房,手电筒临时手术台”的事情。当时我刚刚清创缝合完一个头部外伤的病人,忽然一个患者叫我,医生医生,外面出事了,他们叫你过去看看。我急忙走到急诊门口,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那里,梅姐(急诊科搭班)在轿车里清理婴儿的分泌物,产妇仰腿躺在那里,婴儿的已经裸露在外面,下半身还没出来。梅姐已经电话通知产科火速赶来,但产科离急诊的距离,可能最快也要十分钟。我和梅姐想把产妇连同婴儿抬出来,但在那样狭小的空间,尝试并不成功。婴儿有了哭声,暂时可能安全了吧。我们对这个没有丝毫经验。我想到了找儿科医生试试。当晚儿科值班的是潘聪医生,至少,她的专业离产科更近一点。潘医生麻利的戴上手套,冲到了车里。“面罩,面罩。”她开始接管了现场。在简单的处理过婴儿以后,她尝试把婴儿生产出来。“无菌布,无菌布”。从轿车里传出来的任何的指令都是重复两次。实习同学飞快地奔跑着,不停地拿来了需要的东西。婴儿生了出来,产科和新生儿科的同事们也已经到位:剪脐带,重新包裹婴儿,产妇的处理,原本昏暗的灯光在拥挤的人群和狭小的空间里更加暗淡。“拿出手机!”不知道谁喊了一句,齐刷刷的,大家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,为手术医生在边临时的手术台上撑起了临时的无影灯!灯亮而温暖。一切更加有序起来。婴儿被很快转运到了儿科ICU进一步治疗,产妇到了产科接受检查。婴儿出生的时间定格在了2:25。就在产妇被抬出来准备转运的时候,急诊又传来了不和谐的骂声,就是那个我刚刚缝完脑袋的人,喝了酒,因为不满意让他等会儿再打破伤风(急诊负责打破伤风的梅姐是第一个冲到车里,也是整个过程一直在车上帮助产妇保持姿势的人)而医生了!保安过去,他依然着。梅姐笑了笑:随他去吧!事后,我在朋友圈写下这句话:一边迎接希望,一边——这就是目前中国医疗的现状。 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:朋友圈被刷屏,中山台报道,广东台报道,袁勇院长也在自己的朋友圈为中山急救先锋们点赞。通过这件事情也让我们意识到:急救无时不在,无处不在,突发情况绝不会在你准备好以后才发生,所以,作为一名急救先锋,你要时刻准备着!
11月中旬的一天,去一个老街出车,道狭窄,救护车在下都找不到目的地。我们一边找,一边电话联系对方。好不容易看到了出来接应的人,他领着我们穿过好几条凹凸不平的巷子,才到达病人的家。病人已经没了心跳,现场心肺复苏,无效,家属不放弃,我们持续心肺复苏到了医院,到了医院的时候,我才看清楚病人的家属是我们医院的职工,人不错。可是,持续的心肺复苏并没有换来病人的。那个时候,我在想,我们怎么这么,连自己的家属都不了?宣告临床死亡的时候,我眼里是含着泪水的,阿凤拍了拍我,说:“有时候,决定病人的,更大程度是他的病情,我们尽力就好。”那天可能是留了时间来给我们悲伤的,晚上的抢救室空空荡荡,让人窒息。唯一的一个病人是一个2天的小baby,发黑,等待着儿科医生开死亡证明,抱着他的是一个阿姨,可能是奶奶,也可能是姥姥,裹着他的是那个代表中国最喜庆节日的大红小棉被。据说小孩在生下来的时候情况就很差,已经告知家属凶多吉少,家属昨天带回去,今天就来开死亡证明了。阿姨在低声的哭泣,旁边的年轻男子,应该是爸爸,在不停的安慰着。没有等到儿科医生到来我就悄悄溜了出来。触景生情,我想到了很多,很多。那晚的月亮很冷,空气也很冷,我打了一个哆嗦,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。
先说酒精中毒的。说白了,就是喝多了。12月12号凌晨,应诊医生第一趟车——莲园西酒精中毒后发生车祸的。我第二趟——莲兴酒店酒精中毒后发生车祸的。到达现场的时候,患者背朝上,头盔散落,一半的头盔嵌在身体里,看不到脑袋。摸颈动脉,无搏动,翻身,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:患者只剩下了半个头,左侧头顶、眼睛、鼻子统统不见了,血液、脑浆、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流出来,一阵阵恶心的味道散发。整个胸腹都是摩擦过的黑色印记,左侧大腿已经没有了软组织,一节股骨赤裸在外面。伤势过重,现场宣布死亡。我们回到医院的时候,陈医生宣布了他第一趟车拉回来那一个病人的死亡。后来,从那里得知,这是一次车祸,酒后驾驶肇事逃逸,死亡两个人。就这样,一次饮酒,两条生命,三个家庭,瞬间没了。
再说一个吸毒的41岁的女性,来的时候已经多器官衰竭,同时查出感染艾滋、梅毒。送她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——一定是她妈妈,和一个8岁的小女孩,我压根就不敢想象他们要如何生活……
思绪回到结束住院总的前两天。最后两天的排班,倒数第二天是我和丽莎,最后一天是我和俊兰。狄丽莎,儿童口腔科医师,在倒数第二天也就是她最后一个班的时候,身体极度不适,低烧不退。我进去餐室,看到她趴在那里休息,没有打扰她,再次进去的时候,她已经醒来,说:“大军,我应该好了,出了一身汗。”我过去一看,整套衣服像洗过一样。我说:“你还记得吗,刚来急诊的第二周,你出车,一个心跳呼吸骤停的阿公,你‘骑’在病人身上做心肺复苏,阿叔推着车床进来。当时候,抢救室的门一开,我们都惊呆了:怎么进来一个?那个时候因为病人脚先进,而你骑在他身上按压,所以,就只看见你那不雅的姿势。”丽莎笑着说:“是啊,让大家见笑了,但是,阿公回来了!”不雅的姿势难掩她的自豪之情。从此以后,那个“一开门就看见一个”的段子在抢救室流传了很久。我们哈哈大笑。就在这个时候,120连续发了两张单,丽莎去了ECMO。回来以后,已经很晚,我们没有再见面。第二天早上,她还是不舒服,开了药,大概十二点钟才回到家。没想到,下午两点准时回到了科室:高烧40度。抽血,开药,在最后一天,她倒在了自己熟悉的,即将离开的岗位。最后一天是我和俊兰值班。陈俊兰,口腔种植科医师,身体一直都很硬朗,但是,在来到急诊半个月后,突然感染疱疹病毒。这个没什么好解释的,不规律作息导致抵抗力下降,吃了一个多月的药。而三天前,再一次出车的时候,她到了病人家里出现了严重的反应,一进病人的就狂吐不止。对俊兰映像最深的是那一次锁穿,我衣服上溅到了血,准备回去换的时候她还在打麻药,我就换了一件衣服的时间,她已经打好锁穿,准备贴胶布了。当时的EMT说了一句话:“我见过的最标准的锁穿是由一个口腔种植科医生完成的!”她原本定了16号凌晨5点的车票,我让她请假,她要坚守完最后一班岗。拖着病体,她到了最后,离开的时候,笑着给我发了信息:还有三个小时,我们胜利了!
连续24小时的上班,我们四个住院总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出现了身体不适,怎么能更好的安排时间去休息,成了最大的问题。所以,尽管没有人提出,但大家都慢慢地形成了一种共识,只要有时间,就尽量去休息。一个人的事,就是四个人的事,大家都无形的为彼此付出着。有人问我住院总是一种什么生活状态,我说,(今天)早上,我吃着阿凤带来的早餐,骑着俊兰的电动车,去给丽莎送资料,这就是我们的生活。
如果说住院总让我明白了什么,那就是以前我想着做完住院总就可以升主治,然后是副高,正高。现在,我更加明白,经过这次历练,我有更大的能力去驾驭自己的职业。
2017年1月16号早九点半,我回到家,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笑了笑,鞠了一躬,说:“何总,辛苦了。”然后我刮了胡子,洗了澡,摊了一下手,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说:“何医生,继续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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